第五章

是能看出他们年纪都不大，一副小混混打扮，头发染得乱七八糟，有几个靠在校门上，还有几个蹲着，就像在等人一样。杨城二中没有门卫，校园里偶尔有一两个打杂的，对这几个人也是视若不见。

    何丽真淡淡地一瞥手上的资料，看到一条，忽然愣了一下，然后问彭倩说：“万昆都二十岁了？”

    万昆没有说话，粗长地手指里夹着一根圆珠笔，轻轻晃动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彭倩在他走后吐了吐舌头，说：“胡老师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大。”

    胡飞冷哼一声，正好上课铃响了，胡飞拿着课本去上课了。

    她坐在自己的位置备课，第一节课下课铃响起，六班班主任胡飞皱着眉头进来了。彭倩从镜子里抬起头，看笑话地说：“怎么样啊胡老师，焦头烂额吧。”

    彭倩说完就等着何丽真问她细节，结果何丽真关注的点明显不一样，她瞪大眼睛，“你见过？你怎么没有制止他们啊。”

    何丽真低下头。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低头，只剩下一个名字，还有什么必要再看一眼。

    万昆在跟她对视了几秒之后，就垂下眼睛。何丽真也转过头，但抱着课本的手却在无意之中越来越紧，她步伐僵硬地往讲台走，每走一步，都觉得耳根更热一点。等她站到讲台上，已经抬不起头了。

    吴岳明一顿，看着万昆的脸色，说：“到底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看什么？”

    何丽真心想，果然是他们两个。

    胡飞在一边冷笑一声，说：“一群垃圾也学不了好了，早晚闹出大事来，全给他们抓进去！”

    等教室静下来后，学生都坐在座位上看着她。何丽真扫视一圈，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角落的位置，然后低下头翻开点名册。

    何丽真的脑海中瞬间出现这两个名字。她还想仔细看一眼背影，后面一个老师拍了拍她，“干什么呢？队伍解散了。”

    万昆看了一眼之后，低下头，不轻不重地把手里的圆珠笔扔到桌子上，然后长腿一伸直，踹得椅子和桌子分开老远。

    班里有几个男生都围在后座聊天，声音很大，女生也是坐得一堆一堆的，热烈讨论着明星化妆品的话题。

    何丽真无言地看着她，手里无意识地翻着班级学生的资料。彭倩耸耸肩膀，又说：“都是群小屁孩，估计电影看多了，荷尔蒙分泌旺盛就出来找茬打架。”

    胡飞在旁边把水杯重重一放，屋里两个女老师都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她在黑板上写字，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翻书声。

    不少同学笑起来，何丽真表情严肃，说：“安静一点。”

    万昆和吴岳明？

    何丽真在进屋的一瞬间，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最后一座。

    万昆没有回答，看着窗外灰尘弥漫的操场。阳光晃得他轻轻皱起眉头，不可闻地低骂了一句：“……操。”

    或许是很短的时间，或许真的过了许久，何丽真几乎觉得空间被定格了。

    何丽真静默。

    教师这个职业，现在越来越不好当，“责任”两字太过沉重，不管是好学校还是差学校，都怕管人管出问题来。所以也难怪胡飞这么生气，不管怎么说，他是万昆的班主任，如果真要有什么事情的话，这个责任肯定是他第一个担。

    何丽真在讲台上拍了拍手，手掌都是软的，她说：“大家安静一点，上课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哦。”何丽真冲那老师笑了一下，然后跟着人潮往教学楼里走。

    胡飞转过头，伸手指着门外，说：“等会你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别的班级不需要天天点名，但是五班和六班不行。这两个班级每天逃学的学生太多，需要节节课点到。

    何丽真顺着点名册上的名字，一个个念过去，在念叨吴岳明的时候，她听到一声洪亮的——“到——！”

    高三办公室朝南面，窗口正对着操场，外面走廊上的窗户能直接看到校门。

    胡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水，彭倩跟她说：“万昆和吴岳明来上学了知道么？”

    吴岳明看见，低声问他一句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万昆面前的两个男生还在玩闹，随着他们身影的晃动，何丽真和万昆的目光时而遮挡，时而袒露。

    “到。”

    “嘁。”彭倩一白眼，“我管那闲事呢。”

    “哎？”吴岳明碰了碰他，“想啥呢？”

    胡飞摆摆手，“算了，别提了，我真不知道这学生来学校到底还有什么意义。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比外貌更不像一个高中生。低沉，无谓，听不出情绪。

    万昆勾勾手指头，吴岳明凑过去，万昆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。

    “干什么啊胡老师。”彭倩说，“至于这么大气性么。”

    彭倩看她的样子，说：“不用急，你很快也能见到了。”

    何丽真不再闲聊，把学生资料放到一边，自己看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