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神父

    乔志清有些失望的吐了口气，转头看向马荀。

    “就按你说的办，船到安庆后你和我先进城打探消息，还有把咱家的信鸽先放出去，咱们与家里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联系了。王大哥就在货船上看守，等我和马荀在城里找到安顿的地方再一起进城。”

    在船上连续睡了一个星期甲板的乔志清，恨不得马上找个澡堂子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，再美美的睡上一觉，但入城后的一切全让乔志清大失所望，街面上人流稀少，满是破屋陋室，更别提有一家客栈营业。曾屠夫的大名果然是名不虚传，湘军过处，寸草不生，安庆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湘军的刀下。

    那洋大人在安庆城无人不知，他本是英国的传教士，十年前跟随商船来中国时，便在安庆定居了下来，专心传播上帝的福音，给自己起了个中国名字，李约瑟。也就是在那时候，居无定所，还差一点被安庆城的老百姓给当成魔鬼打死，幸亏乔志清的哥哥乔致广救了他一命，还给了他一些盘缠，所以李约瑟对乔致广很是感激。

    教堂的中央摆放着耶稣的神像，下面是供信徒祷告的座椅，和现代的教堂没有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“你就是李约瑟神父的女儿？”

    不大会功夫，教堂外便走进一位身着白色洋裙的女孩，但却是中国人的相貌，披着乌黑的长发，长着高挑的身材，手里捧着一本英文版本的书籍，在乔志清的面前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少爷在念叨谁呢？是晏敏霞小姐吗？”

    马荀这才给他介绍道，“他是我少爷的亲弟弟，我们这次来安庆做点生意，所以特地到教堂来看看您。”

    马荀不情愿的站起身子，跟李薇儿打了声招呼就朝门外走去，心里不断的暗骂着，泡妞就泡妞还讨论文学。

    “那就这样吧，我先派人去府衙通传下，你们也好在此休息一天，我让我的女儿来招待你们。”

    安庆城破之时，城中军民有数万人惨遭屠戮，曾国藩的幕僚赵烈文在其日记中写道：“男子髻龀以上皆死，……妇女万余俱为掠出，军兴以来，荡涤未有如此之酷者矣”。李约瑟则利用自己的身份，在教堂里庇护了上千个避难的妇孺和儿童，免受湘军的屠杀，所以很受安庆老百姓的爱戴，城内恢复生产之后，百姓们自发给李约瑟重修了教堂以示感谢。

    春日的寒风仍有些刺骨，乔志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，脑子里又浮现起晏敏霞的相貌来，望着江面不由的喃喃自语道，“你现在到哪里了？”

    “哦，想起来了，前些日子有位故乡老朋友来看过我，他叫戈登，最近就居住在安庆的府衙里，也许他可以帮到你。”

    二人正相谈甚欢的功夫，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噪杂声，乔志清满心不悦的起身告陪，出了门才发现整个教堂已经被官军包围了起来。

    乔志清心里一暖，但还是装作为难的回道，“我生意上出了些事情，想求助安庆的李鸿章的大人，不知道神父有没有熟识的官员给引见一下。”

    乔志清起了下身，目送这个洋老头出门。

    “洋大人，您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。”

    马荀却不顾样子的喝了一大口，又吐在了杯子里，心里暗骂一声，洋鬼子怎么都爱喝这中药呢，又苦又涩。

    马荀还是自己粗布的衣裳，装作乔志清的书童，与他一前一后相伴着进城。

    马荀连忙哀求道，“好少爷，我错了还不行吗？我来是想通知你，前面就是安庆府了，少爷既然想投奔李鸿章，没有个搭话的人是万万不行的，我们要尽早谋划才是。”

    乔志清抢先俯身捡起，看了下书名，原来是莎士比亚的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。

    日上三竿，安庆城的城墙渐渐显露了出来，两岸皆是残砖烂瓦，和长沙城一样凋零，码头上竟也停泊着一艘小吨位的铁甲舰船，乔志清暗骂了一句，心道总有一日必将所有洋鬼子的炮艇赶出中国。

    “马荀，你出去随便转一转，我要和李小姐谈论下文学。”

    乔志清连忙问道，“那还不快讲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不认识。”

    教堂是一座三层高的欧式钟楼，钟楼前后都是长满青草的庭院，院子有足球场的大小，前院中央还用大理石砌成一处喷泉，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座花园别墅。

    乔志清伸出手自我介绍到。

    李约瑟瞪大了双眼看着乔志清，浑浊的泪水直流，身子都忍住不颤抖起来。

    他心里装着心事，觉睡的自然也不安稳，在船头眉头紧锁的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乔志清摇了摇头，心里却不断的念叨着这个名字，戈登这个名字乔志清再熟悉不过，他继美国人华尔之后掌管了洋枪队与满清鞑子共同剿灭太平军，原来此时和李鸿章就有交集，怪不得华尔死后，李鸿章力荐戈登出任洋枪队首领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？你认识他？”

    “哦，是这样子的，不要着急，我想一下。”

    李约瑟皱了皱眉头，仔细的回忆了一番。

    王树茂摇了摇头，直截了当的回道。

    乔志清端起被子小呡了一口，用地道的伦敦腔和李约瑟交谈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李神父，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喝道正宗的巴西咖啡。”

    “总有一天，这里又将恢复它往日的繁华。”

    乔志清急忙安慰道，“神父莫要伤心，我相信上帝一定会保佑你再见到自己的故乡的。”

    “少爷，我已经打探到了，洋大人果然没走，就在城东边的洋教堂里。”

    李约瑟微笑着交代了一句，便又出了门去宣传上帝的福音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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