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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 乡茶馆里的说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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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原来这下层阶级社会,他们也有他们的新闻。这新闻不是印刷在纸上,是由口头传递。秀姐和童老五的交谊,本来也只作到心心相印。而这口头的新闻,却是渲染得十分新奇。自秀姐出嫁了,童老五下乡了,这新闻演成了个悲剧,更是有声有色。这时的杨大嫂,却想插进这戏里来,也作一个角色,所以她乘机要提到童老五了。因沉吟了一会,笑道:“第一个人,提起来,也许你还不大熟识,就是丹风街三义和跑堂的洪麻皮,他现在下乡了。”秀姐道:“我知道这个人,不过不十分熟识。你再说这第二个人是谁?”杨大嫂道:“这第二个人,若是你愿教他帮忙的话,我想让他牺牲性命也肯干,就是怕你不愿找他,这个人姓童。”秀姐听了这话,果然怔了一怔。杨大嫂道:“他下乡去了,你是知道的了。可是他对你并没有什么怨言。假使你愿意的话,把你娘先送到他家里去,让他找个地方安顿,我想他没有什么话说。”秀姐红着脸摇摇头道:“——个人总也有两块脸。事到于今,又让我去求他,人家纵然原谅我,我自己难道不惭愧吗?”说着,嗓子一哽,流下泪来。她立刻觉得这是不许可露出痕迹的所在,在腋下纽绊上扯出手绢,揉擦着眼睛,因道:“倒是洪伙计还可以托托他。”杨大嫂道:“这样好了。你既是愿意找找老朋友,我就和你作主,在老朋友这条路上设法。若是童老五知道了这消息,自己来帮忙的话,倒也不必埋没了他那番好意,只要不算是你去找他,也就可以了。”秀姐两手操在怀里,低了头沉思很久,最后她点点头道:“那也只好那样办吧。”杨大嫂道:“那么这笔钱我就拿去了。这是是非之地,我也不必常来,等我办得有点头绪,我再来向你回信。”秀姐道:“好!诸事拜托。假如钱不够的话,你再来和我要。这种不义之财,你倒不必和我爱惜。”杨大嫂有了她这话,益发可以放手去做。当天拿了钱回来,就和杨大个子商量这件事。杨大个子道:“这事托老五最好,他在乡下,大小有个家。可是秀姐娘也未必肯到他那里去,还是让我先下乡一趟,探好路线吧。”

    商量好了,杨大个子歇了生意没有做,背个小包袱,撑把雨伞就下乡去。童老五所住的乡下,离大城三十里路。除了有小河可通,而且还是车马大道,直通他村庄附近。所以童老五虽然住在乡下却也不十分闭塞,所有城里丹凤街的消息,他都晓得一二。只是自己把心一横,任你城里发生了什么故事,都不去过问。这日杨大个子赶了小船下乡,船不顺风,三十里路,足走了六七个钟点。靠船登岸的时候,太阳已将落山,站在河堤上四周一望,见村庄园圃,一片绿地上,又是一堆浓绿,一堆淡黄,分散在圩田里面。这倒教他站着发怔。原来就知道童老五下乡,住在三洞桥七棵柳树庄屋里。船夫在三洞桥靠的岸,那是不会错的。这无数的零星庄屋,知道哪处是七棵柳树?照眼前看去,几乎每个庄屋面前,都有两三棵或七八棵柳树,这知道哪是童老五的家呢?呆了一会,顺着脚边的一条小路,走下堤去。路上遇到两三次乡下人,打听童老五家在哪里,都说不知道。信脚走去,遇到一道小河沟,两岸拥起二三十棵大柳树。这正是古历三月天,树枝上拖着黄金点翠的小叶子,树荫笼罩了整条河,绿荫荫的。柳花像雪片一般,在树荫里飞出去。水面上浮荡着无数的白斑,有几只鹅鸭,在水面上游来游去。杨大个子虽不懂得赏玩风景,在这种新鲜的色调里看去,也觉得十分有趣。在那柳树最前两棵下面,有一所茅屋,一半在水里,一半在岸上。水里的那屋子,却是木柱支架着,上面铺了木板,那屋子敞着三方朝水,围了短木栏,远远看到陈设了许多桌椅,原来是一所乡茶馆子。杨大个子一想,这大地方,哪里去找童老五?不如到这茶铺子歇息一会,和跑堂的谈谈天,说不定会问出来,于是走到水阁子里去,卸下了包袱雨伞。这里也有四五个乡下人在吃茶,有两个人在下象棋,看到杨大个子走进来,都抬头看他一下。他临近水面一副座头坐了,过去一个长黑胡子跑堂和他泡茶。杨大个子喝着茶,见里面横着一列柜台,上面也放了几个大琉璃器瓶子,盛着麻花卤蛋,豆腐千之类。另有个瓦酒坛子摆着,分明是带卖酒。柜台里顺放了一张竹睡椅,有人躺在上面,露了两只脚在外,想必是这里老板,透着相当的自在。杨大个子等那跑堂的过来,笑问道:“这里有个七棵柳树吗?”跑堂的道:“有是有这个地方,现在房子没有了,树也没有了。”杨大个子道:“那为什么?”他道:“两年前,就一把火烧光了。”杨大个子道:“这就奇了。我一个朋友在几个月前搬下乡来,就说住在那里,怎么会是两年前,就没有了这个所在呢?”那柜台子里面躺着的一个人直跳起来,叫道:“杨大哥怎么下乡来了?”

    童老五笑道:“不管你由哪个人身上说起,我总听下去就是了。”洪麻皮听说,在桌子脚底下踢了两踢杨大个子的腿。杨大个子看他时,他笑道:“我无所谓,你只管说,你说什么人的故事,我也爱听。我保证老五不能拦住你不说。”杨大个子懂了他的意思,于是把秀姐现在困难的情形,详详细细地说着。童老五果然不拦住他,只是低了头喝酒吃菜,并不说话。杨大个子连叙述故事和自己的来意,约说了一个钟头。最后,他道:“我并非多事,我受了人家一点好处,我不能不谢谢人家。我想,虽然各人的交情,各有不同。但是我们为人,只当记人家的好处,不当记人家的坏处。”童老五道:“大个子你虽是比我年纪大两岁,你栽的跟头,也不会比我多。于今作人,谈什么仁义道德?只讲自己怎样能占便宜,怎样就好。就是不占便宜,也犯不上无缘无故,和人家去扛石磨。你想那姓赵的能在城里逞威风,有什么不能在乡下逞威风?我算换了个人跑到乡下来,就是要躲开是非,若把这事由城里又闹到乡下来,我可没有法子带了我的老娘向别处逃难。”杨大个子道:“我们把秀姐娘弄到乡下,也不鸣锣惊众,人家怎么会知道?再说把她接到乡下来,自然也耍弄一个妥当些的地方,决不让人知道。那姓赵的没有耳报神,他怎么会知道秀姐娘在乡下哪里?”童老五冷笑一声道:“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在乡下呢?你不记得在我家里吃顿晚饭,都让他们那些狗腿子嗅到了,追到我家来。你想我们这老老实实的作小生意人,逼得过那些妖魔鬼怪吗?”杨大个子偏过头去,向了洪麻皮望着,因问道:“洪伙计,你说这乡下空阔地方,随便住一个人,是不是大海藏针一样?”童老五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,重重地将杯子放了下来,哼了一声道:“就是到这里来万无一失,我也不愿她到这里来。有道是人人有脸,树树有皮,我们在姓何的面前,丢过这样一个大脸,知者说是我们为了义气,不知者说是我们为了吃醋。她陈秀姐是个天仙,我们癞蛤蟆吃不了这天鹅肉。根本不用转她什么念头。若说是打抱不平,不是我说句过分的话,秀姐有今日,也是她自作自受。要说她是为了老娘牺牲,那算了大大一个孝女,孝顺就孝顺到底吧?反正关在屋子里作姨太太,总比坐牢强些,就算坐牢,她原来也心甘情愿。”杨大个子道:“老五,年轻轻的,说这样狠心的话。”童老五道:“为了你老哥老远的跑了来,我只说到这个样子为止。依了我的性格……”他将这句话不说完,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。杨大个子在月光下看了童老五一眼,笑道:“你不用起急,说不说在我,听不听在你,办与不办,更在你。就算我这是一番废话,我们的交情还在,难道还疑心我作老大哥的有什么歹意不成?”童老五默然,没有作声。洪麻皮道:“老五就是这小孩子脾气,杨大哥有什么不知道的。论到秀姐母女……”杨大个子摇了手道:“不要提不要提,我们弟兄,难得见上一面,老谈些不痛快的事作什么?这鱼汤很好,酒不喝了,和我来一大碗饭,我也好讨鱼汤喝。”洪麻皮果然盛了一大碗饭,两手送到他面前,他端起饭碗,将汤倒在饭里,然后扶起筷子唏哩呼噜扒着饭吃个不歇,吃完了那碗饭,用手一摸嘴巴,站起来笑道:“酒醉饭饱,痛快之至。”

    杨大个子道:“你以为在城里住就要受气吗?”洪麻皮道:“住在城里虽不见得人人受气,但至少像我们这种人是受气无疑。”杨大个子还没有答言,路边瓜棚子里有人从中插话道:“这话十分对。”杨大个子回头看时,正是童老五,抢上前挽了他的手道:“你早看见我了?我特意下乡来找你的,洪伙计说你自己会上他茶馆里来的,我正等着你呢。”童老五一手挽了个篮子,里面盛着瓜豆。一只手挽了杨大个子的手,因笑道:“我也正念着你。来得好,在乡下玩几天再进城去吧。”杨大个子道:“哪里有工夫玩?”童老五道:“没有工夫玩,你怎么又下乡来了?”杨大个子微笑道:“抽空来的,有点儿小事和你商量。”童老五道:“特来和我商量事情的?什么事?我倒愿意听听。”洪麻皮道:“无非是生意经。回头我们吃晚饭的时候,打四两酒慢慢地谈着。”杨大个子见洪麻皮立刻把话扯开,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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