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九章 惊变

    唿的一声，墙头院中，弓弩手齐齐出现，无数闪耀着冷光的箭矢，密密排成齐整深黑的一条直线，在墙头上方画了一个毫无缝隙的圈。

    他怔怔勒马，惊为天人，从此心思作结，寸寸都结在那飞旋琳琅的舞步，从无一刻得以解脱。

    崩？天啊……

    “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好像对你不起作用？”秦长歌眯眼，却不再看他，盯着那突然隐隐映出颀长人影的窗子道：“国师大人，要不要劝劝你的总角之交？”

    那两人齐齐一怔，倒忘记咬下去了愕然看着她，秦长歌拍拍手，护卫立即冲上前将两人擒住。

    刚走到门口，立即有九门提督属下的一个副统领谦恭却警惕的围上来，躬身问：“王爷要去哪里？卑职们车马伺候。”

    他找了她很多很多年。

    难道他还能钻墙壁里去？可惜，墙壁没有夹层，秦长歌早看过了。

    他将红绡向着烛火一遍又一遍，然后轻轻蒙上自己的脸，醉在那似有若无的久远气息中。

    正是知道伊城对他的重要性，秦长歌才想逼出白渊亲手杀之，否则早就乱箭齐发，射死他算完。

    贾端吼完，立即担心的转头去看太子。

    “我要进宫，有紧急军情禀告监国太子。”玉自熙笼手袖中，目光迷离的看着天空。

    屋内依旧没有动静，那影子却始终没有从窗前移开，甚至还略微近了近，似乎想要看清楚点。

    什么时候觉察到她回来的？

    话音未落她已长身而起，砰的一下撞开门扉，身后护卫齐齐大叫：“主子小心！”，赶紧飞驰而来。

    他交给江太后半枚青果，青玛神山神幻之果，是他当年机缘巧合得来的旷世难逢的宝物，溶于茶水无色无味，没有毒性，却可控人心神，按照下毒者的意念却做一

    蹲下身，手指沾了沾那血迹，秦长歌悠悠道：“原来她病得当真很重，我说呢，一个月的时间，以白渊之能，居然只到了这里，还耽搁着迟迟不动身，原来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一晃，很多年了啊。

    一声闷哼老者栽到她身上，下一瞬，渔网正好飞旋罩落，这下全部罩在了老者身上。

    发出琳琅清脆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蓬！”

    他忘记了此身身在何处。

    副统领被他晶亮却神秘的目光一看，只觉得如被冰水从头淋到脚，慌乱的退开一步，吃吃道：“卑职不敢……卑职不敢……”

    “啪！”

    那一刻是悲凉还是欢喜，他已忘记，长歌，长歌，你是来索回你的债是吗？

    咳咳的咳出一口血沫，对着秦长歌一呸，伊城冷冷道：“谁是我主子？”

    “诅咒帝王是死罪，我从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。”玉自熙斜眼看着他，“你阻拦我，耽误我禀告这至关重大的消息，你是不是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？”

    “太子……”

    早已被挖出，攥紧，丢弃。

    玉自熙看着那灯的神情流荡，像是一段带着未融雪气的旖旎春光，每一寸都是宛转深情，每一分都相思迢递。

    “去！！”

    秦长歌气得只会冷笑了——最先前说话的确是是白渊，然而后来便不是了，可恨自己听见那个声音，看见影子姿态自然，四面插翅难飞，伊城又在自己手中，当万

    室内哪有什么女王和白渊？一个灰衣男子抱着一个式样奇形的弩筒状的盒子，刚才那想杀掉伊城的小箭就是从这里射出来的，另一个男子则立在屋子另一侧角落，

    秦长歌霍然回首。

    你，带着女王，出来。"

    没有入口？

    事先秦长歌已经命令凰盟属下日夜封锁船坞，用银子买得所有船家这几日内不出船，连船家的桨都一起买走毁掉，务必保证这几日内无人可以出船，她就不相信白

    杀敌的痛快日子，想想和那个可恶又狡猾的女人没完没了斗嘴，斗完嘴打架打完架再斗嘴的日子。

    白渊一声长笑，双足连踢，将凰盟埋伏的护卫的剑光全数踢碎，随即稳稳落于舟中，水镜尘“光桨”一摆，小舟立时箭似的划开去。

    正要下去，刚才进地道的人已经退了出来，急急道：“地道很短，就在三间屋子外的一口枯井内，已经没有人了！”

    就让赵王殿下去背那个黑锅吧！

    秦长歌的身子却在门口停下，目光一扫，怒极反笑。

    六年前，一封鸿雁传书，那同出一门却从不联络的师弟，问他：想不想再见见当冰川之上的起舞|女子？

    缓缓伸了做了个手势，秦长歌身子一弹，直扑小院。

    他为长歌的那部分尸骨修建了坟墓，在上林山下的密林里，那里依稀有秦长歌生前的机关布置，令他觉得亲切，他偶尔会去那里坐坐，想想那些惩策马沙场，谈笑

    生命里最初的熙光，一瞥间。

    苦笑一声，秦长歌道：“他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准备机关，顶多就这一个……”

    老贾端眼见不可收拾，只好忠心的往包子身边靠了靠，又命令侍卫包围大仪殿。

    劲风唿啸，纸窗破裂，木质窗框被击碎迸飞，一道白光刹那间便到了秦长哥身前。

    “可是他说陛下驾崩于禹城……”

    火是水镜尘放的，宫人也都是他杀的，他只是怔怔望着天上星月，将手中原本已经碎裂的瓦再次粉碎。

    白渊也不着急，只是令人再次送来了一样东西，是一截红绡，外表看没有任何奇异之处，然而当他将红绡向着烛火，立即看见了自己魂牵梦萦多年的惊艳舞步。

    她掌中一盏红灯，精巧玲珑，却不抵她身姿之美，那悠悠红光随舞姿轻逸飞扬，一动便是一场华丽的梦境。

    秦长歌目光一亮，突然一拳打倒了那个站在角落的地下的假人。

    步伐平静而稳定的迈了出去。

    包子现在确实什么反应都没有了，他全部的精神突然陷入混乱，这几日那种奇怪的堵心感觉，沉沉的压在心口，脑子里横的竖的斜的全是乱七八糟的线条，却根本

    此时渔网中是个颇为怪异的造型，最下面秦长歌平躺于地，却没让老者挨着她身子，而是双膝上抬，一顶老者喉间一顶老者腹部，将他直直的罩在自己上方。

    仿若一梦。

    那个影子似乎还微微动了动衣袖，像是在斟茶，一派闲淡风致。

    越来越多的冰晶被粉碎，漫天里像下了场水晶雨。

    那个影子从窗前消失，所有劲弩立即严阵以待，然而，没有动静。

    回报，当年的总角之交，也因此直做到了将军。"

    看起来完全没有疑点。

    那男子手中牵着一根铁丝，看来那影子的斟茶动手等动作，都是他在角落牵动铁丝所为。

    太监被他大力喝出的声音吓得退了一退，实在没有想到那么小的孩子也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，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那年，那个血月之夜，赤河冰圈相遇，薄冰之上远远见她，一支天魔之舞繁花飞落，沧海静寂。

    院子此时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，插翅也难飞出，秦长歌自己知道武功不如白渊，那就玩人海战术，反正白渊带着女王一路转转折折，身边的人不会太多。

    他背对着冰圈远去的那一霎，竟然丝毫也未曾想到，那惊艳的一瞥，注定只是一生里一次震撼的邂逅，再没有后续的命运安排，来成全他一生寻觅的辛苦。

    然而，一切都是以为，都是如果，都是宿命。

    他潜入长乐宫，安装了水镜尘交给他的机关，事先他和陛下聊天，探听到了当日皇后的起居，利用那半个时辰，他做了自己一生中最不愿意做的事。

    真的？

    ，在给萧玦喝茶时，竟然试着暗示了“去挖她眼睛”。

    焰城刀光剑影，静安王府鸟语花香。

    秦长歌一声冷笑，身子突然放平，收腹缩骨，于密织石网中左移右掠，间不容发一一闪过，手一抬精光耀目，撞上狠狠噼过来的铁锹。

    人生七大苦。

    ……没有下次。

    “啪！”

    右手断。

    好像是葬灭狼那日，她出语狡黠，隐约间竟是当年和他斗嘴的风范，黑若乌玉的眸子里，跳跃着他熟悉的波光。

    仍旧有故国之思，重新收编的军队，谁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人？所以连当地的官府她都没有通知。

    你……你……你当我是什么？

    秦长歌不住冷笑着，大步上前，那两人看她过来，惨白着脸色上下牙关一合，秦长歌也不去拦，面带冷笑看着，道：“咬，咬吧，咬快点。”

    胆相照的红颜挚友；又或者，如果没有先遇见她，他觉得自己最后也许会爱上长歌。

    宠六宫。

    他笑声低沉幽魅，响在空无一人的花园内，四周都起了微微的震动，渐渐衍生冰晶碎裂的声音，接着那些高悬的做成冰凌形状的水晶，纷纷落地，砸在碎银屑里，

    咔嚓一声铁锹断裂，连同长柄都齐齐裂开，那长柄尾部却突然射出细长铁钩，哗啦一声勾过墙角侧的渔网，老者手臂一振，渔网铺天盖地飞起罩下，网线上青紫斑

    ……人在爱欲中，独来独往，独生独死，苦乐自当，无有代者。

    ，白渊当然可以进出，但是白渊拒绝他的进入。

    “啪！”

    包子怒气冲天的睁开眼，便抢看见一朝堂的震惊疑惑神情，身侧的老贾端抖着手，抖索着嘴唇，大声道："静安王胡言乱语，诸位慌张什么？来人，去对王爷传旨

    “你杀了他吧。”屋内传出带笑的语声，正是白渊的声气，“这般折磨着，实在有失你天下神后的风范，我都替你可惜。”

    包子满意的打了个呵欠，准备就着这天然的催眠曲睡上一觉。

    调开侍卫，撤走长乐守卫，让萧玦在无人打扰的情形下推开了长乐殿门，然后，挖下了长歌的眼睛。

    舟上人渔民装扮，面目不甚清楚，宛然回首对着秦长歌一笑，双手一抬，掌心先是出现一道白虹，随即白虹一分为二，幻化成双剑，双剑渐渐加宽，居然成了船桨

    长歌在追杀白渊，不死不休……

    葬送了，背弃了，伤害了，却换不来梦寐以求的昔人再会比翼双飞，换不来，她。

    那个冰圈内鲜妍明媚柔枝窈窕的身影，宛如一缕永生不散的迷迭香，从此无可替代的浸湿了他不羁的流年。

    带着血水的两颗牙齿再次飞落在地。

    他对江太后有几分防备，不想让她知道神幻果的功用而拿来对付陛下，只是告诉她，这个东西有助于平复陛下偶尔的燥性，而且能令陛下不爱女色，避免秦长歌专

    ，只要你敢继续说下去。"

    墙角堆着渔网踏笼水盆等物，收拾得井井有条，完全是临近大河的城池住户应当呈现的风貌。

    作为精通阵法的千绝弟子，只需一眼便可以发现一间最隐秘的密室入口，然而刚才那一圈扫过，居然没有。

    父皇……驾崩了？

    秦长歌揪住伊城，翻身而起，半空里一个弧度优美的转圈，渔网落地，将伊城往网上一扔，一脚踩在他胸口，甩了甩手，秦长歌冷冷道："我不介意把你牙齿打光

    那晚长歌和他在这里对饮赤河烈酒，她唤他，“花狐狸。”他听得清清楚楚，却悲哀的不想听见。

    特别……

    向着——痛极昏厥的伊城的前心！

    “主子！密报！”

    底下的嗡嗡嗡声，真催眠啊……

    只是他的动作好像有点不协调，似乎哪里受过伤。

    咔嚓一声。

    这位曾经公然对东燕群臣宣告，“幼蒙伊氏之恩，必以一生相报”的国师大人，东燕上下无人不知伊城和他相交莫契，对他忠心耿耿，真正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一

    地一家好心人相救，后来那孩子卖切糕，无意再次遇见那家人，彼此常常得到照拂，并和那家孩子结成好友，多年来情谊不改，那孩子飞黄腾达后，对那家人多有

    秦长歌却只盯着刚才掀起的铁盖子，盖子边缘淡淡的染着血迹，秦长歌使个眼色，护卫立即心领神会的将刚刚挤进来的司空痕又挤了出去。

    当时他对江太后施术时，突然发现内殿里那堵雕牡丹的墙壁里有暗格，他一时兴起，随手就将那个盒子塞进了暗壁。

    “我也知道。”秦长歌冷然打断，微微后退一步，目光在室内打量一圈，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或许那灯，是玄女无意遗落，留与他作个纪念？

    玉自熙突然疯狂的笑起来。

    他身前一个铁丝架的扎成的人儿，外面罩上衣袖宽大的淡金衣袍，这个假人前方点着一盏油灯，利用折射的角度，将影子照上窗户。

    大仪殿气氛森严，百官们神情肃然，老贾端挥汗如雨，萧监国昏昏欲睡。

    “闭嘴！”

    这劳什子的朝会，为毛要开这么长时间呢？这设在御座旁的小宝座，为什么这么高呢？弄得人想开小差还得注意不被发现。

    手一挥，秦长歌道：“直接去焰城坞！”

    最终一步三回首的离去，心中却想着，下次，下次再来，下次再遇见她，一定不要不舍得打断她的惊世之舞，先去问清楚她的芳名住处，何方人氏再说。

    他知道，她回来了。

    身后士兵却在低声催促——大战未毕，萧将军还在等待他的驰援。

    秦长歌冷笑着，再次抬手。

    那日冰风之下，他驻马而观，那般流丽的舞步，映在四面晶莹的冰雪之上，如镜的冰面，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，抛袖、掠鬓、仰首、抬足、折腰、颤指……

    屋子里寂然无声，那影子的手臂微微一动。

    ……红灯掩映下的玉自熙笑意如水流动，这些年，他早已学会了将所有心思辗转，都化为春|水般的笑，在那样变幻不休的神情里，所有的秘密都如河灯般顺水流走

    他怅然若失，策马去寻，只见冰圈之上，一片空寂，佳人影踪全无。

    结果这下惹了麻烦，在焰城主街平康坊，一些凰盟护卫被守卫巡视士兵看见，大唿小叫的追了来，秦长歌无奈，取下腰间令牌，令身边的大头领屠鹰前去交涉，屠

    蛾子，今日却突然来这一出，这可怎生是好？

    水镜尘杀宫人的时候，萧玦捧着眼睛漫步回龙章宫，他不敢让这东西留在那宫中，将来被萧玦发现将是不测之祸，他把水镜尘带到一处无人居住的宫室，让他等候

    他和江太后密室暗谋，将叛情之罪强加于睿懿之身。

   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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