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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中日战争时代之李鸿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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败?一由统帅六人,官职权限皆相等,无所统摄,故军势散涣,呼应不灵。盖此役为李鸿章用兵败绩之始,而淮军声名,亦从此扫地以尽矣。

    久练之军,尚复尔尔,其它仓卒新募,纪律不谙,器械不备者,更何足道。自平壤败绩以后,庙算益飘摇无定,军事责任,不专在李鸿章一人。兹故不详叙之,仅列其将帅之重要者如下:

    一、依克唐阿奉天将军满洲马队以光绪二十年八月派为钦差大臣。

    二、宋庆提督新募军以光绪二十年○月派总统前敌各军。

    三、吴大澄湖南巡抚湘军以光绪二十年十二月派为帮办军务大臣。

    四、刘坤一两江总督湘军以光绪二十年十二月派为钦差大臣。

    其余先后从军者,则有承恩公桂祥(慈禧太后之胞弟),副都统秀吉之神机营马步兵。按察使陈??,布政使魏光焘,道员李光久,总兵刘树元,编修曾广钧,总兵余虎恩,提督熊铁生等之湘军。按察使周馥,提督宗德胜等之淮军,副将吴元恺之鄂军,提督冯子材之粤勇。提督苏元春之桂勇,郡王哈沐之回兵,提督闪殿魁新募之京兵,提督丁槐之苗兵,侍郎王文铈、提督曹克忠奉旨调团练津胜军,某蒙员所带之蒙古兵,其间或归李鸿章节制,或归依克唐阿节制,或归宋庆节制,或归吴大澄节制,或归刘坤一节制,毫无定算,毫无统一。识者早知其无能为役矣。

    九连城失,凤凰城失,金州失,大连湾失,岫岩失,海城失,旅顺口失,盖平失,营口失,登州失,荣城失,威海卫失,刘公岛失,海军提督丁汝昌以北洋败残兵舰降于日本,于是中国海陆兵力遂尽。兹请更将李鸿章生平最注意经营之海军,重列表,以志末路之感:

    <table border="1">

    经远

    铁甲船

    沉

    黄海

    致远

    钢甲船

    同

    同

    超勇

    同

    同

    同

    扬威

    同

    火

    同

    捷顺

    水雷船

    夺

    大连湾

    失名

    同

    沉

    旅顺口外

    操江

    木质炮船

    夺

    丰岛冲

    来远

    铁甲船

    沉

    威海卫

    威远

    练习船

    同

    同

    福龙

    水雷船

    夺

    刘公岛外

    靖远

    钢甲船

    沉

    同

    定远

    铁甲船

    降

    刘公岛中

    镇江

    同

    同

    同

    平远

    同

    同

    同

    济远

    钢甲船

    同

    同

    威远

    木质船

    同

    同

    </table>

    其余尚有康济湄云之木质小兵船,镇北镇边镇西船中之四蚊子船,又水雷船五,炮船三,凡刘公岛湾内或伤或完之船,大小二十三艘,悉为日有。其中复有广东水师之“广甲 ”、“广丙 ”、“广乙”三船,或沉或降。自兹以往,而北洋海面数千里,几乎无有中国之帆影轮声矣。

    当中日战事之际,李鸿章以一身为万矢之的,几于身无完肤,人皆欲杀。平心论之,李鸿章诚有不能辞其咎者。其始误劝朝鲜与外国立约,昧于公法,咎一。既许立约,默认其自主,而复以兵干涉其内乱,授人口实,咎二。日本既调兵,势固有进无退,而不察先机,辄欲倚赖他国调停,致误时日,咎三。聂士成请乘日军未集之时,以兵直抵韩城以剿敌,而不能用,咎四。高升事未起之前,丁汝昌请以北洋海军先鏖敌舰而不能用,遂令反客为主,敌坐大而我愈危。综其原因,皆由不欲衅自我开,以为外交之道应尔,而不知当甲午五六月间,中日早成敌国,而非友邦矣。误以交邻之道,施诸兵机,咎五。鸿章将自解曰 :“量我兵力不足以敌日本,故惮于发难也 。”虽然,身任北洋,整军经武二十年,何以不能一战?咎六。彼又将自解曰 :“政府掣肘,经费不足也 。”虽然,此不过不能扩充已耳,何以其所现有者,如叶志超、卫汝贵诸军,素以久练著名,亦脆弱乃尔?且克减口粮,盗掠民妇之事,时有所闻,乃纪律而无之也。咎七。枪或苦窳,弹或赝物,弹不对枪,药不随械,谓从前管军械局之人皆廉明,谁能信之?咎八。平壤之役,军无统帅,此兵家所忌,李乃蹈之,咎九。始终坐待敌攻,致于人而不能致人,畏敌如虎,咎十。海军不知用快船快炮,咎十一。旅顺天险,西人谓以数百兵守之,粮食苟足,三年不能破,乃委之于所亲昵??冗忄匡怯之人,闻风先遁,咎十二。此皆可以为李鸿章罪者。若夫甲午九、十月以后,则群犬狂吠,筑室道谋,号令不出自一人,则责备自不得归于一点。若尽以为李鸿章咎,李固不任受也。

    又岂惟不任受而已。吾见彼责李罪李者,其可责可罪,更倍蓰于李而未有已也。是役将帅无一人不辱国,不待言矣。然比较于百步五十步之间,则海军优于陆军,李鸿章部下之陆军,又较优于他军也。海军大东沟一役,彼此鏖战,五点余钟,西人观战者,咸啧啧称赞焉。虽其中有如方伯谦之败类,然余船之力斗者,固可以相偿,即敌军亦起敬也。故日本是役,惟海军有敌手,而陆军无敌手。及刘公岛一役,食尽援绝,降敌以全生灵,身殉以全大节。盖前后死难者,邓世昌、林泰增、丁汝昌、刘步蟾、张文宜,虽其死所不同,而咸有男儿之慨,君子愍之。诸人者,皆北洋海军最要之人物也。以视陆军之全无心肝者,何如也?陆军不忍道矣。然平壤之役,犹有左宝贵、马玉昆等一二日之剧战,是李鸿章部下之人也,敌军死伤相当云。其后欲恢复金州、海城、凤凰城等处,及防御盖平前后几度,皆曾有与日本苦战之事,虽不能胜,然固已尽力矣。主之者实宋庆,亦李鸿章旧部也。是固不足以偿叶志超、卫汝贵、黄仕林、赵怀业、龚照??等之罪乎?虽然,以比诸吴大澄之出劝降告示,未交锋而全军崩溃者何如,以视刘坤一之奉命专征,逗留数月不发者何如。是故谓中国全国军旅皆腐败可也,徒归罪于李鸿章之淮军不可也。而当时盈廷虚骄之气,若以为一杀李鸿章,则万事皆了,而彼峨冠博带,指天画地者,遂可以气吞东海,舌撼三山,盖湘人之气慨,尤咻咻焉。此用湘军之议,所由起也。乃观其结局,岂惟无以过淮军而已,又更甚焉。嘻,可以愧矣。吾之为此言,非欲为淮军与李鸿章作冤词也。吾于中日之役,固一毫不能为李恕也。然特恶夫虚骄嚣张之徒,毫无责任,而立于他人之背后,摭其短长,以为快谈,而迄未尝思所以易彼之道,盖此辈实亡国之利器也。李固可责,而彼辈又岂能责李之人哉!

    是役也,李鸿章之失机者固多,即不失机而亦必无可以幸胜之理。盖十九世纪下半纪以来,各国之战争,其胜负皆可于未战前决之,何也?世运愈进于文明,则优胜劣败之公例愈确定。实力之所在,即胜利之所在,有丝毫不能假借者焉。无论政治、学术、商务,莫不皆然,而兵事其一端也。日本三十年来,刻意经营,上下一心,以成节制敢死之劲旅,孤注一掷,以向于我。岂无所自信,而敢乃尔耶?故及其败,然后知其所以败之由,是愚人也。乃或及其败而犹不知其致败之由,是死人也。然则徒罪李鸿章一人,乌乎可哉?

    西报有论者曰 :“日本非与中国战,实与李鸿章一人战耳。“其言虽稍过,然亦近之。不见乎各省大吏,徒知画疆自守,视此事若专为直隶满洲之私事者,然其有筹一饷,出一旅,以相急难者乎?即有之亦空言而已。乃至最可笑者,刘公岛降舰之役。当事者致书日军,求放还“广丙”一舰,书中谓此舰系属广东,此次战役,与广东无涉云云。各国闻者,莫不笑之。而不知此语实代表各省疆臣之思想者也。若是乎,日本果真与李鸿章一人战也。以一人而战一国,合肥,合肥,虽败亦豪哉!自是而李鸿章兵事上之声誉终,而外交上之困难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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